在新西兰国庆日讲述华人移民故事：华裔策展人Phoebe Li专访
2019年2月5日 17:37
新西兰先驱报中文网 番茄捣蛋 编译
明天，新西兰即将迎来怀唐伊日（Waitangi Day）。
1840年2月6日，毛利人与英国政府签订「怀唐伊条约」（Treaty of Waitangi），新西兰从此进入大英帝国版图。
时至今日，新西兰早就成为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并凭借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闻名遐迩。至于文化，则由土著毛利居民和世界各地移民携手，钩织出一幅杂糅并蓄的缤纷图腾。
千百年来，移民来来往往。从脚下热土汲取养分的同时，也为长白云之乡附着上自己的色彩，其中当然不乏华人身影。
眼下在怀唐伊博物馆，新西兰华裔策展人李海蓉（Phoebe Li）的作品正在展出。透过一张张珍贵的历史照片，希望向公众传达华人社群175年的历史变迁。
为此，NZ Herald记者特别采访李海蓉，试图挖掘更多展览背后的故事。
Q：「新西兰华人百幅图片展」的创作概念从何而来？
A：我在奥克兰大学研究中国移民问题时认识了John Turner。作为新西兰最优秀的图片研究历史学家之一，John热衷于拍摄中国社群，并提出和我联合开展项目的想法。可惜当时琐事缠身，不了了之。
后来，我俩在刚落成不久的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再度相遇。那时我开始意识到，在新西兰以外的世界，人们对于新西兰华人的历史知之甚少。于是我提交了一份相关课题的提案，有幸受到青睐。
Q：在为北京展览搜集照片的过程中，你做了多少工作？
A：花了我两年时间。中国的独立策展人相对罕见。如果我早知道这项工作有多庞杂，或许根本不会开始。
我搜集的照片来自各种渠道，有博物馆、图书馆，有摄影师，也有普通人家。搜集工作伴随大量旅行，我必须亲眼所见才能确保照片质量过关，同时也能了解更多幕后故事。
当然，很多照片都存在损坏和腐烂的情况。非常感谢新西兰驻华大使John McKinnon的鼎力相助。多亏他和技术人员在北京密切配合，才使照片重获清晰画质。
Q：在过万照片中，你是如何挑选出此次展览的100幅？
A：关于新西兰华人的小型展览为数不少，但都只是截取某一片段，没有涵盖170多年的全景历史。
我想展示的是华人世代，他们已经成为新西兰的一部分。每一个年代都应该被呈现，甚至不需要太多淘金时期，因为那个世代已为人熟知。三十年代、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的照片搜集最为艰辛，很多都是首次展出。John以他的艺术眼光帮我做出最后决断。
Q：在研究过程中你了解了大量华人故事，哪个故事最令你心动？
A：Peter Chin来自一个贫困的战争难民家庭，父母先后经营过洗衣店和鱼薯店。当其他孩子在足球场上自由奔跑时，Peter却在削土豆。Peter后来成为但尼丁市长，办公室和自家鱼薯店隔街相望。
对我而言，这是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当你世代生活于此，奥塔哥的历史仿佛也鲜活了起来。我想奥克兰也是如此，这里超过四成人口都是移民，生活已经成为城市记忆的一部分。
Q：在项目过程中，最让你享受的是什么？
A：每一个我曾经寻求帮助的人都对我表现出善意和支持。这说明新西兰是一个热情的国家，没有严苛的等级制度。
当我走进奥克兰博物馆想索取一些华人主题的照片时，工作人员满足了我的所有要求，简直不可思议。这在中国是不可能发生的，你必须在上面有人，或至少认得内部人员。
Q：后来你将展览从北京带回奥克兰博物馆，反响如何？
A：非常受欢迎。展览一直持续到2018年1月，期间超过二十万人次观看。博物馆工作人员说过，他们一直想要做一个相关主题的展览。因为华人已经占据奥克兰总人口的10%，所以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时机。
他们委托中国当代艺术家对照片进行回应，并在布局方面精心陈设。最终，我们选择了中式窗户的设计。因为在我们看来，每一张照片就像一段特定历史时期的窗口。透过它，你可以深入研究那个时代。
Q：展览并没有对人头税这段历史过多呈现，为什么？
A：人们总是会对重要伤疤的起因念念不忘。然而，沉溺在痛苦和悲伤只会阻碍伤口的愈合和恢复。我希望营造一种积极且平衡的叙事。
人头税当然是华人历史上不可或缺的一段。但我们也应该意识到，该政策已于二战期间废除。政府在2002年正式道歉，并设立华人人头税遗产信托基金以示补偿。作为一名历史学家，我对新西兰的光明未来充满希望，而不用背负太多历史包袱。
Q：此刻，展览正在怀唐伊博物馆面向公众开放。选择怀唐伊日在这个特殊地点展出，意义何在？
A：对我而言这非常具有象征意义。怀唐伊条约签署地是一个标志性的地方，正是在这里，新西兰的故事徐徐展开。
馆方希望在怀唐伊日呈现新西兰的华人故事，意义非凡。这是对新西兰华人的接受和认可。时代在变化，人们的态度也在变化。
Q：除了怀唐伊日，中国新年也将在本周到来，你打算怎么庆祝？
A：作为一名北方人，我会在新年吃自己包的饺子。虽然我先生来自英国，但他会为我擀出漂亮的面皮，而我负责填充馅料。
大年三十是与亲友欢聚的日子。过去我以邮寄贺卡的方式向大家拜年，现在则使用微信。我已经在奥克兰生活有18年之久，也注意到这里的农历新年气氛越来越浓。这很棒！因为圣诞假期通常会持续一个月。
Q：你为什么会移民新西兰？
A：当时我在墨尔本完成硕士学位，必须离境提交移民申请。新西兰相隔不远，在18个月等待后，这里成为我的家。
由于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我最后选择了新西兰。我热爱这个国家，当然也对中国充满感情，那里有我的家人和朋友。
Q：目前正在从事什么工作？
A：受华人人头税遗产信托基金委托，我正在写作一本关于新西兰华商的书。很多早期移民都是在华商赞助下开启自己的生意并汇款回国。出于对银行的不信任，华商实际承担了部分银行的职能。
Q：你的博士课题是新西兰华人媒体的研究。在你看来，中国政府会对本地华文媒体施加影响吗？
A：新西兰所有华文媒体都是私人企业，首要任务就是营利。当然，一些新移民英语能力有限，对中国抱有强烈依附感。因此，媒体有时候会迎合他们的需求，转载大量受中国官方管控的媒体内容。
新移民会依赖来自中国的信息，他们所处的媒介环境类似一个虚拟唐人街。不过，一旦社交网络拓宽，他们就会搬离出去。因此，认为所有新西兰华人抱持一种想法的观点显然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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