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悠游札记(下):吉隆坡 -- 从泥泞河口到国际都会
2018年5月4日 19:00灰姑娘的故事,马来西亚也有一个。
新西兰先驱报中文网 立立 灰姑娘的童话不只是万千少女的梦想。事实上,全球各地都不乏版本各异的小渔村华丽转身为大都市的故事。在中国是深圳,在美国是纽约,而在马来西亚,是吉隆坡。
一百多年前,吉隆坡还只是一片位于巴生河与鹅唛河汇合处的蛮荒沼泽。由于河流交汇带来水流降速,致使大量泥沙淤积。在当地人眼中,这块土地就像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既然无法耕作,只好任其荒芜。直到某天,一批奉命探险的华人劳工在泥泞中发现藏量丰富的锡矿。就这样,沼泽地从漫天杂草的掩映中被拖拽出来,继而推上世界舞台,经受历史的风云际会。面对泥沼,华人劳工甚至来不及为她起一个风雅的名号,以白描手法匆匆将其唤作Kuala Lumpur,意为泥泞河口。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泥泞河口早就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对东南亚政治、经济、文化、金融都举足轻重的国际都市。今日漫步在吉隆坡街头,目不暇接的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以及被摩天大楼重新定义的天际线。贫穷没有限制我的想象力,限制我的,是吉隆坡脱胎换骨的转变。我不禁好奇,马来西亚人究竟是以怎样顽强的拓荒精神将脚下这片土地点石成金,从泥泞河口发展为国际都会。
1998年,芝加哥西尔斯大厦「世界第一高楼」的称号永远终结,以10米之差让位于新鲜落成的吉隆坡国家石油大厦(双峰塔)。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世界第一高楼走出美国,不再是山姆大叔的自娱自乐。也是第一次,第一高楼从西半球挪步东半球,从北美洲移师亚洲,从发达国家迁至发展中国家。我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摩天大厦就是国家实力的绝对体现,可至少,二者存在某种关联。纵观20世纪,世界版图的重心被西方牢牢占据,东南亚乃至整个亚洲在西方资本的扩张中遭遇不断边缘化,最终沦为附庸。国家命运的沉浮在国民内心打下深刻烙印,而双峰塔的落成不仅在物理空间上占据「世界第一高楼」的名号,更在心理建设上给马来西亚甚至所有发展中国家注入一记时代的强心针。似乎预示在即将到来的21世纪,马来西亚必定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如今看来,她做到了。以这样的视角重新审视眼前直入云霄的双峰塔,在熠熠生辉的外表之下,我仿佛更能看到其坚韧不拔的内心。
想来,世上所有成就人野心与梦想的城市大都是多元文化冲撞的结果。遥远如君士坦丁堡,咫尺如吉隆坡。早在公元7世纪,印度教文明已开始辐射马来半岛,3个世纪后,伊斯兰教姗姗来迟。步入15世纪大航海时代,同属基督文明的葡萄牙、荷兰、英国等欧洲殖民势力先后登陆圈地造势。与此同时,随殖民势力一并前来的还有夹带了大量儒道思想的中国劳工。二战期间,日本染指马来西亚,统治吉隆坡几近四年,为此地平添几分菊的幽香与刀的光影。站在21世纪回望,历史如血雨腥风呼啸而过,或温柔或粗暴滋养了马来西亚的文化土壤,最终开出吉隆坡这一束绚烂。如果你碰巧问起当地人那些喧嚣的过往,我想,他们一定会笑着回答你。因为今天的发展,让他们有了直面昨天的自信与底气。
吉隆坡是一个属于印度教、伊斯兰教与佛教的城市。无论是别具阿拉伯摩尔色彩的大钟楼(The Sultan Abdul Samad Building),还是由基督教堂改建而来的国家清真寺(National Mosque),在这里,你似乎总是可以于细枝末节处捕捉到城市的宗教脉络。其中,黑风洞(Batu Caves)就是印度教文化的重要体现。
在吉隆坡北郊,满目葱茏的青山腰间嵌有一座石灰岩溶洞群。这里不仅记载有4亿年前的地质奇观,更是印度教徒的朝拜圣地。272级木阶由洞口处如一道飞瀑倾泻而下,将俗世的纷纷扰扰全都摒于山脚。而要完成朝圣,虔诚的教徒们必须与地心引力对抗,沿陡阶拾级而上。眼下的黑风洞正处于维护状态,如何将修缮所需的沙石运至山腰成为困扰工程的最大难题。如果说商业行为放大了人性贪婪的阴暗面,那宗教场所则是人性至善至纯的集中展现。为了帮助修缮工程早日完工,不论信徒还是游人,大都会在攀登梯级前主动拎上一桶沙石,积沙成塔,集腋成裘。我们仨当然也义不容辞,各自拎了桶向寺庙进发。272个木阶倒是不难,3公斤的沙石也算不得重,唯有天气湿热难当,到达洞口时已然满头大汗。累归累,但有时候,稍稍做些不同的小事,总能为旅行增色几分意思与意义。
离开黑风洞,暮色已渐渐四合,郊野外一片安宁。红日西沉,又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刻,只有飞鸟偶尔啼破长寂。乘车驶向市区,本来略觉疲乏的我们突然打起了激灵。灯火辉煌让城市毫无睡意,当然也驱散了旅人的倦意。此情此景,还有什么比一条人头攒动的夜市来的更加美妙呢?废话不多说,直奔阿罗街(Jalan Alor)。
说起阿罗街,那可是吉隆坡颇具特色的美食街。白日里,阿罗街平平无奇,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有到了傍晚时分,当摊贩们开始沿街布置食肆,此起彼伏的食物气味在空气中四处流窜争奇斗艳,汹涌人潮络绎不绝涌入时,貌不惊人的小街才真正苏醒过来,无怪乎连蔡澜先生都曾经鼎力推荐。
尽管阿罗街盛名在外,就我个人而言,却更钟意Kumpang Baru。Kumpang Baru是位于吉隆坡黄金地段的一块穆斯林飞地,其土地价值可达14亿美金。为了尊重与保存穆斯林的生活习俗,Kumpang Baru将开发商拒之门外,仍是按部就班延续着本民族的文化与日常起居。与阿罗街相比,Kumpang Baru少了几分喧嚣,却多了几分真实。遵循穆斯林传统用餐时间,夜市只在晚上7点半之后开门。这里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店家高声吆喝拉客,所有食物都好似专为熟识的亲朋好友而做。我们在那里安享1890年就开始营业的Nasi Lemak椰浆饭,吃竹筒烤鱼,喝榴莲糯米冰沙。那些包着头巾的马来女子在我眼里呈现出一种平静的美丽。即使是小店女工,举手投足间也透露出优雅的气息。总感觉耳畔有些悲凉的祈祷声在空气中回荡,恍惚间,竟有几分超现实的惶惑。或许,这才是接地气的人间烟火,我喜欢的烟火。
除了美食街,酒吧街更是都市生活必不可少的标配。作为城市酒神精神的代表,TREC是吉隆坡规模最大的娱乐休闲区,融餐饮、酒吧、夜店、咖啡厅于一体。在这个步履匆忙的年代,我们总是以工作为借口牺牲生活,却忘了工作其实是为了更好生活。Taste,Relish,Experience,Celebrate。诚如其名,TREC创造的不是一个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奢华之地,而是希望人们在完成一天的辛勤劳动后,仍然有雅致去尝试,去欣赏,去经历,去庆祝,享受忙碌之后的安逸生活。
南洋之行就在TREC的夜色中温柔落幕了,仅仅一周的时间,或许并不能让我深入了解马来西亚的风土人情,但哪怕是浅尝则止,我也尝到了不少甜头,而且想要一尝再尝。幸运的是,与马来西亚一样,新西兰同为一片多元文化杂糅的土地,马来人当然是参与其中的一支重要力量。我与马来西亚的小聚就此匆匆作结了,可我与马来人的缘分依然可以在南半球的奥克兰继续。
我想,精彩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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