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青】只要过好80%的生活,就够了啊。
2018年7月30日 15:04作为普通人,我几乎没有奢望过更多,眼下有的,都让我觉得有点多。
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宗青
一直以来,我坚守的原则只有一个:过80%里的生活。因为清楚知道,自己的资质只在80%内。
不需要特别好看。
我从小就不是好看的孩子,很奇怪的是,我妈非常苗条白皙,勉强算我们那的美人吧,我爸作为一个男人黝黑粗壮点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但是我作为他们的孩子,而且是个女孩,黑黑壮壮朴实无华就十分被动了。
前几天听好朋友讲了一个心酸的笑话,说一个孩子告诉她,“小时候我太丑啦,我奶奶把我送到人家跟前,人家都不看”——如果长大之后没有在容貌或财富上逆袭成功,只这一件事,就能让敏感的人泪流满面呢。
因为与美貌基本无缘,我对此没有什么贪恋,作家毛利写过“我对食物不感兴趣,度过贫瘠童年的人,味觉里思念的始终都是没有出息的食物”。
意思就是,我们不会对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产生什么想象力,迄今我最喜欢的车不过是奔驰和奥迪,你再说更奢华复杂的车名,也不会激荡起我内心半分涟漪。
我的好朋友都是普通人里的美人,经常会嫉妒她们,尤其是我将那些穿不上或穿不好的衣服赠送给她们,她们将之穿得风生水起,简直想断掉这些伤透了心的友谊。但是我们会对遥远的宋慧乔产生妒意吗?
不会。我连她抹什么口红都没兴趣。我们能过的,都是那种努力一下可能企及的生活,远在天边的20%,适合在新闻和国外的肥皂剧里看看,国内的剧不算,编剧缺乏有钱人的体验和想象力,广告植入也没底线,一个亿万富豪的老婆竟然喝碧生源,有钱人家的孩子喝着旺仔,那是小镇上过节送礼的标配产品啊。
你看,硬扯着自己头发要飞上天的,基本都成了笑话。
智商这种东西,也不强求。
事实是,80%甚至更多的孩子都不在容貌和智力上占什么优势,就好像绝大多数的成年人都是普通人甚至穷人一样。
高三时,班上一个慢悠悠的男生,对学习这种高端的智力活动完全睥睨,可是每次都轻轻松松考第一。第一名的光环让本来挺普通的孩子凭空多出许多的帅气和好品质,2000年的苏北中学,王子和公主只有一种人:成绩好的。
普通成绩好需要靠努力,顶尖的优秀却需要运气和天赋了,那个男生应该属于天生聪明的。
初中时候,我读的是市重点中学,类似的聪明学生更多,我被碾压得记忆好像断片了一样,常常想不起,我是谁,我在哪里。
但是没有关系啊,早就默默接受了自己中等的资质,基于这样的认识,内心也总是平静的。
先接受命运,然后才能与之对话。
奶奶以前找人给她的孙子孙女们算命,关于考试运。算命先生说,这么多孩子里,属我的考试运最好。
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
少年时当然不如眼下见多识广又开窍,反正就是小牲口一样被鞭子赶着向前,等到尘埃落定,反思每一次考试的结果,意识到那些考试不过是选择普通孩子里相对比较勤奋的那部分。
试卷中80%是普通的基础题,20%是拉分题,普通人只要把80%牢牢掌握好,就能在同一层级中胜出,所以中考高考的卷子比日常练习还要简单一些。
要启动天赋和高智商的考试,毕竟太少了。我原来一个同事,属于神童型,工作轻轻松松,学习易如反掌,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考进美国排名前十的学校,再后来,她的人生已经不是我所能讨论和复述的那种。
但是身边的多数人不过跟我一样,辛苦地读书,工作,养孩子,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进半步,等待时间给出累积的奖赏,跑赢80%里的其他赛跑人。
英华兰博士在她的文章里开门见山地告诉大家:高考状元在清华和北大,是垫底的梯队。这两个国内的顶尖院校自主招生已经达到2/3甚至更多,清华有领军计划,北大有博雅计划,在这些计划当中,各类重量级比赛中获奖的“神童”是首选,普通中学和普通孩子则是不被考虑的。
所以呢?我这样的,不要活了吗,不要跟命运假装抗争一番了吗,老宗家要逆袭书香的计划就被轻易搁浅吗?
当然不行啦。我们只有更努力才行,至少要在占比80%的普通人中,力所能及向前靠一靠。
亦舒师太说只有天生好命的人才有资格天真得打紧,苏北中学的学生是非常早熟的,自律早已养成。我丈夫说:苏北人太可怕了,什么苦都敢吃!
那当然,否则怎么和你们一起喝咖啡。
工作后我和南京本地的同事谈起高考,我们都是82年的,同一届,我心酸又自豪地表示,从初一开始,每天六点半起床,高一时往前提半个小时,高三时再往前半个小时。
同事不解:那么早起来,你们做什么?
可做的事太多了,譬如弥补农村县城和南京大城之间的资源差距,填平资质平平和聪明绝顶之间的天赋鸿沟,这些,不都是我们的责任吗?
南京人表示不能接受,因为他都没有对高考有过阴影和压力,考试前夕打球还把脚给扭了。
这个同事可能不具有什么代表性和普适性,首先因为他考的学校实在一般,其次,等我来到这里时,发现漫天遍野都是苦透了的孩子,学前班都已经前置到中班。杨阿毛最近在上学而思的网课,解诸如“相同的水,放不同量的糖,糖最多,则水最甜,相同量的糖,放进不同量的水中,水最少,则甜度最高”这类题。
呵呵。还有不努力的人吗?
努力归努力,有的人一辈子估计也只能作为泛泛之辈吧,譬如我,可能还包括我的孩子。
同事里有文理科都不在话下的学霸,虽然不是省级状元,但是考试对于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的俗事,我要使尽一分一毫的力气才能读上的重点中学,人家真的没有很费心思。
我妈安慰我:不要紧,即使差距这么大,你们还是做了同事。
老公鼓励我读博:不要紧,学霸是老鹰,他们飞过去,咱们爬也得爬过去啊。
我当然不害怕,什么考试场面没见过,驾照考四年,司法考试考五次。
司法的通过率一直低于20%,而我始终是80%里的那个。大学同学里有一个特别勤奋的男同学,比我还惨,一直在考英语六级,都毕业了也没考过,我到现在也不忍心问他一句:司考过了吗?
可是人家过得真的挺好,高校的工作安稳踏实,有读书的空间,尽管读得慢,架不住一直在读,其他男生早被不规律的生活弄大了肚子,他还是清新一如二十年前。
这就是岁月给普通人的奖励啊。没有万贯家财等待继承的霸道总裁,没有一夜拥有南瓜车的幸运灰姑娘,一切都在于自己,还有众生平等的时间。
《人物》这期采写的人物是王劲松老师,那个演活过若干角色却始终不被知道姓名的艺术家。这个不占有美貌和先天资源的人,始终用“渺小”来形容自己,因为这“小”,他尤其谦卑,尤其勤奋,这些品质假以时间,给他带来成绩和运气。
想想看我们生活中那些极端高调自负的人,如今他们在哪里,被谁记得和歌颂,获得过多少真挚的爱与敬意?
作为普通人,我几乎没有奢望过更多,眼下有的,都让我觉得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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