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在新西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By 新西兰中文先驱网 2019年8月27日 22:28

多年以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人们，给我的多是并不友好的回忆。

中文先驱特约专栏作家隔壁那只王（留学哥）

一个朋友最近接手了一个酒类项目，主打的概念是“朋友”，她来和我讨论这个概念该如何与受众沟通，我们聊了很多，也得出来了看似合理的结论。
昨天下班和女儿视频聊天，她问我你休息的时候会无聊吗？你在新西兰有朋友吗？我一时语塞，脑中快速闪过一些名字，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朋友，或者友情，这是一个烂俗而又常新的话题。
我之前曾经写过一篇文字，讨论过那些因各种机缘走到一起，又因各种现实走散了的人们。
现在的我，可以说对这两个字还是比较看淡的。
这种看淡不是不在乎，而是不刻意，不回避，不索求，不我觉得，不自以为。
多年以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人们，给我的多是并不友好的回忆。

————朋友之间没有秘密————

初中的时候，第一次“远离”父母，过上了住校的集体生活。
虽有儿时的伙伴一起升入同一所学校，但是因为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住进了不同的宿舍，相互的心理照应也不是很多。
在一个新环境中的陌生感和无助感是在所难免的，这时同桌周顺理成章就成了我走得比较近的人。
而现实也是如此，我们是同桌，又住同一个宿舍，彼此的接触自然比其他人多，慢慢熟悉起来之后，就成了很铁的小伙伴。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这种小伙伴也越来越多，但在心理距离上，我和周是最近的，至少我是这样以为的。
我们无话不谈，了解对方甚至比了解自己还清楚。
但我有一个秘密，却谁也没有告诉过，包括周。
这个秘密困扰我多年，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里，让我的性格愈发忧郁。

但周的阳光给我了信心，让我觉得如果能有人分担我的压力，我应该能更快乐一些。
于是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告诉了他那个秘密。
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如释重担，几乎泪奔，特别是当周明确地表示，他会帮我保密，并会帮助我一起去战胜困难。

但是第二天我才知道，迎接我的不是光明而是深渊。
周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熟悉的每个人，我所到之处皆是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讥讽嘲弄。
像扒光了衣服塞住了口鼻被游街示众，我无地自容却无处遁逃，无限委屈却无法辩解。

我哭着问周，为什么告诉别人，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答应过替我保密的。
他说，我和别人也是朋友啊，朋友之间没有秘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不然你为什么告诉我！

当你以为一个新的开始来临时候，恰恰是它幻灭的时候。

————尊重你并不代表认可你————

杨老师是一个非常开明的人，当我和他聊过几次之后，我这样认为。
高中文理分班之后，我到了新的班级，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但并非完全陌生，一是因为有老的同学一起，二是因为那时我已经是学校的“名人”
——除了写作一骑绝尘，其它各科都一败涂地，又经常旷课打架，惹事生非。

开学伊始，很多新的代课老师和同学都主动找我聊天，以验明正身。作为班主任的杨老师自然独具优势，和我聊的最多。

那个最好的时代，一切都在经历着颠覆和变革，高校自主招生刚刚试水，新概念大赛方兴未艾。
虽然在一个小县城，但我们并不落后，相反，我们“睁眼看世界”的渴望和实践一点也不必别人少。
我们意气风发壮怀满胸，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俨然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当仁不让的扛旗者，丝毫不把成绩和高考放在眼里。

而杨老师作为一个开明的人，我所有的关于青春，关于梦想，关于成长，关于迷茫的思考和解读，在他这里都能得到共鸣和理解。
我一次又一次地叩响他办公室的门，他也一次又一次地回赠我以倾听和耐心。
我觉得我是幸运的，进入新的班级不到一个月，就不仅有了一位好老师，还有了一个忘年交，不以成绩论英雄，不因年龄谈知己。

美中不足的是，我在睁眼看世界，但我的视力却越来越差，我近视了，假期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上课了，又坐在后排才发现愈发严重。
于是我找到杨老师，要求调位置，杨老师满口答应，还和我敲定了具体实施方案。
说干就干，于是回教室我和同桌马上将我们的位置搬到了前排可以看清黑板的地方。
我看清了黑板，也同时看清了杨老师的内心。

晚自习，班主任杨老师照例来巡视。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意料中的会意的眼神，反而是瞬间的陡然色变。
他几乎是冲过来的，用完全是吼的语气质问道，谁让你们调的位置，马上给我搬回去！
我一脸惊愕的望着他，全班同学都一脸惊愕的望着我们。

我还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搞错了，于是小声问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什么说好了，他马上打断了我，整天不学习净整些没用的，这是学校不是你家，你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从哪儿来的给我搬回哪儿去，还反了你啦！

这种气氛让我和同桌倍感羞辱，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搬了回去，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历经千年，煎熬无比。

但我怎能接受这种落差，于是再次敲响他办公室的门。
我有两点想法，我开门见山地说，第一我以为我们说好了，所以换位置是没问题的；第二，如果我不应该换，你给我讲一下，我再搬回去就是了，为什么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发脾气骂人，这严重伤害了我们的自尊心。

还伤害了你的自尊心，他不客气地打断了我，我没有在班里宣布，你自己搬就是对我不尊重，那我的自尊心呢！
我以为我们聊得挺好的，像朋友一样，就没在意那么多细节，我试图再为自己辩解一下。
谁是你朋友，你这都想啥呢！他不耐烦地开始插话，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怎么把成绩提上去？是的，我们聊得挺好，但那只是我作为老师对学生的尊重，并不代表我对你言行的认可！

多年以后，当我在媒体上看到“……不代表本X观点”的时候，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感情可以用事但无法成事————

几年前，我推掉了一个年薪很高的offer，就是因为王的一句，我们一起干些事吧。
那时，相交很多年的我们都刚刚从前公司离开，我已经拿到了一份很不错的offer，即使放到现在，薪资也是非常诱人的。

但是王一心想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着急找工作，反而是一再劝我和他一起做。
他搞的项目我是熟悉的，本身就是我们行业的一个分支，有着不错的商业逻辑，但是一个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和长期运作的事情，没有足够的坚持是很难做成的。
我和王聊了很多次。
他始终憋着一股劲，一方面是因为在前公司时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让他很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另一方面彼时正是全民创业资本市场大火的时候，他很想抓住这一波浪潮成就一番事业。

一边是好工作，一边是好朋友，我处于两难的境地。
我知道王很需要帮助：第一他需要启动的资金；第二他需要寻求资本市场的支持；第三他需要一个彼此熟悉可以快速反应高效合作的团队。而这些只有我能帮他实现。
我也知道自己的困难：第一虽然家里衣食无忧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积蓄，还要负担着巨额的房贷和孩子读私校的费用；第二发offer给我的公司是个大型的集团公司，前途无量，且已前前后后和我沟通了半年多，当时为了我的薪酬从总经理到董事长都做了特批，诚意十足，我找不到爽约的理由。

但，最终我选择了友情。
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见义忘利”的人，这些年来也因此而吃了很多亏，然而始终，对好朋友说不，我却很难做到。
要么不做，要么就坚持到底，既然选择了去创业，我就对可能面临的困难和风险做了充分的预估，然后竭尽所能的去做好我负责的事情。

从秋天到冬天，我们忙着注册公司找办公室，和外包公司讨论平台架构和产品开发，熬夜撰写企划书和融资方案，全国到处跑着去见投资人，在零下十几度的北京，两个人蜷在没有暖气的小旅馆，挤了平生以来最多的公交和地铁，也喝了从来没有如此频繁的商务咖啡。
公司建立起来了，团队也搭建好了，业务有了初步的进展，融资也充满了希望拿到了知名VC的TS，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挑战也一点点地浮现出来，大家投的钱很快就花的差不多了，而产品就和我们预想的一样，暂时还不能带来利润。更糟糕的是资本市场迅速转冷，VC的钱还在走漫长的流程。
我的观点是大家接着投钱，砸锅卖铁也要让业务运行下去，同时所有股东不再拿薪水，以帮助公司度过难关。
而王的观点这时和我发生了对立，他坚持股东不再投钱，工资照拿或少拿但不能不拿，VC的钱能进来就继续运作，进不来坚持不下去就清算公司。

公司是我们的心血和希望，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一再和他沟通。
没钱了还怎么坚持，希望渺茫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坚持，他一再和我强调。
当初，我可是为了咱们多年的交情才答应一起创业的，说好了一起进退，你怎么能先打退堂鼓，创业又不是过家家，我开始打攻心战。
别……太感情用事，他说，创业也要吃饭啊，钱对我真的很重要……，你慢慢就会明白的，每个人都有无法逾越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