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24年漫漫博弈路， 安乐死法案终于迎来最后的全民公投
2019年11月14日 17:55
新西兰先驱报中文网 Sophie 综合报道 昨天（11月13日），新西兰国会以69票支持对51票反对，通过了《生命终结选择法案》（The End of Life Choice Bill，以下简称“安乐死法案”）三读。这项由行动党党魁David Seymour提出的法案允许成年的绝症患者向医生请求协助死亡或安乐死，此外，在特定条件下，医疗从业者帮助人们死亡也将合法化。至此，该法案经过4年的起起落落，终于要迎来最后一搏：公众投票。2020年大选的同时，新西兰人将决定该法案最后的命运，为轰轰烈烈持续了24年的安乐死合法化立法运动树立一个新的里程碑。
图为行动党党魁David Seym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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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死合法化的话题，数十年来在全世界一直饱受争议。在新西兰，这一话题每每被舆论提及，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2003年，女护士Lesley Martin被控企图谋杀她身患绝症的母亲而入狱15个月。社会各界对她报以极大的同情。2006年，Sean Davison因帮助85岁身患癌症的老母亲自杀而被判居家监禁5个月。母亲在试图绝食身亡未遂后，恳求Sean喂她服用致命剂量的吗啡。Sean在获释后说：“我违反了法律，但那是一个错误的法律，现在是时候修改它了！”
在这两起案件发生十多年前，新西兰的安乐死合法化运动其实早已上升到立法层面。从1995年开始，国会议员们就屡败屡战，提出相关的法案， 奔走在安乐死法案立法的最前线。以下是新西兰安乐死合法化立法运动24年来的重要大事件：
1995年，当时的国会议员Michael Laws发起《尊严死亡法案》(Death with Dignity Bill)，未能通过，29票赞成对61票反对。
2003年，由优先党议员Peter Brown发起的《尊严死亡法案》(Death with Dignity Bill)在一读时以58票对60票、1票弃权未获通过。
2012年，由工党议员Maryan Street发起的《生命终结选择法案》(End of Life Choice Bill)进入了议员投票，但在时任党魁Andrew Little的要求下，于2013年撤回。
2015年6月，Maryan Street和8974名其他人士向议会提交了请愿书，呼吁对晚期病人的医疗协助死亡进行调查。
2015年10月，由行动党党魁David Seymour发起的《安乐死法案》(End of Life Choice Bill)进入议员投票。
2016年8月- 2017年8月，健康委员会调查协助死亡。
2017年6月，《安乐死法案》通过投票，并提交议会。
2017年12月，法案重新提交上届议会，并以76票对44票通过了一读。
2018 - 2019年，法案进入特别委员会听证会。
2019年6月，法案以70票对50票通过二读。
2019年10月，优先党要求修正立法需求，只有在2020年选举阶段通过公投才能触发法律生效，这一提议以63票对57票通过。
2019年11月，《安乐死法案》通过最终三读。
2020年，公投将与大选同时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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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的安乐死合法化立法能走到今天，不能不提及一位重要的、极富盛名的人物——Lecretia Seales。
图为Lecretia Seales
Seales是惠灵顿的著名律师，也是重要的法律改革家。2011年，她被诊断出患有晚期脑瘤。据悉，肿瘤已经占据了她大脑的四分之一，她只能再活几个星期了。她接受了切除肿瘤的手术，还接受了放射治疗来控制肿瘤的生长。手术让她多活了几年，但2015年的核磁共振成像显示，肿瘤正在恶化。医生告诉她，她可能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当时，瘫痪使她逐渐不能使用身体的左侧。
Seales认为自己有决定生命是否继续的权利，“我正面对死亡这一无法逃避的现实，我自己和爱我的人还会面临巨大痛苦，我应该有权决定自己何时走到道路的尽头。” “这项权利属于我，不属于别人。” 她向惠灵顿高等法院提起诉讼，请求维护自己选择死亡时间的权利，她希望法院确保她的家庭医生不会因为协助她死亡而面临犯罪法案的谋杀指控。她希望法官确认以下两点：如果家庭医生为她实施安乐死，或给她提供足以使其实施自杀的药物，是否构成谋杀或误杀罪；如果家庭医生因此被认定有罪，是否违背新西兰人权法案第8和第9条的规定。按照这两条规定，任何人都有权选择不接受残忍、有辱人格或不必要的折磨和对待。
法官David Collins在判决书中对Seales的遭遇表示同情，也欣赏她站出来让安乐死议题成为公共话题的勇气。但他拒绝特事特办，在新西兰创造合法安乐死的先例。他裁定，无论家庭医生给Seales实施安乐死，还是给Seales提供药物让其实施自杀，都有被起诉谋杀或误杀的可能性。他指出，这是依据现有新西兰法律可以作出的唯一决定。
Seales在临死前得知她的遗愿被拒绝了。法官发出判决后的第二天，她离开了人世。但她的努力将安乐死合法化运动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同年，行动党党魁David Seymour在国会发起了《安乐死法案》(End of Life Choice Bill)。Seales也因为她巨大的勇气而获颁当年的“新西兰年度人物”大奖。
目前的安乐死法案有哪些重要规定？
自David Seymour 2015年提出《安乐死法案》以来，法案已经过了诸多修改与调整，以获得更多的国会支持。
目前的法案规定，能要求协助死亡的是那些被诊断为患有绝症、生命只剩下不到六个月的人。根据规定，医生和护士不得主动谈及安乐死，所以，病人必须自己提出要求。他们必须与两名医生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其中一名医生由卫生部任命。如果病人符合所有的标准，他们就会得到一张表格，回答诸如他们是否选择协助死亡，以及时间、地点和方式等问题。他们有六个月的时间来运作，如果逾期，必须重走整个流程。
患者可以选择静脉注射、口服或经导管注射，可以选择由自己或者医护人员来操作，还可以选择地点，包括在自己家里。医疗从业者可以选择不参与任何程序，法案规定，他们这样做不会受到雇主惩罚。同时，病人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如果医生怀疑病人是被强迫的，他们必须停止流程。
在监管方面，所有协助死亡都会留下书面记录，由卫生部指定的登记员收集。他们会检查每一个死亡病例，保存数据，并向医疗监督机构甚至警方报告任何问题。
赞成或反对，各方仍然争论不休
安乐死法案2017年开始一读，Seymour花费了大量时间，召开了八场旷日持久的议会辩论，收到了创纪录的3.9万份公众意见书，这些工作见证了法案的三读通过。Seymour说，“在新西兰的许多地方，从北岛北部的Kerikeri，到南岛南端的Gore，我聆听了新西兰人聊起他们的经历……他们多半对我说，曾见过痛苦的死亡。如果我的生命到了尽头，日子很难熬了，那么我希望我能有选择。而且，这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的事。”
如今，虽然法案的三读已经通过，只剩最后的公众投票，但是，巨大的分歧仍然横亘在“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赞成的人高举人道主义的旗帜，认为法案彰显了人文关怀和对尊严的维护。Hutt South议员Chris Bishop说目前的现状是“一个文明而人道的社会根本无法接受的”，他说，“我不接受一些人的观点，即我们应该盲目接受痛苦的死亡。”
反对派则予以激烈驳斥并提出了一些问题，其中最大的担忧是关于强制安乐死。他们表示，该法案缺乏适当的保障措施，以保护弱势群体免受外力的压迫，不得不接受协助死亡。他们还认为，这将给病人或老人带来微妙的压力，尤其是如果有人让他们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负担。而且医生也可能因为对病人不够了解，或者没有接受过适当的培训，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国家党的Chris Penk一直是最激烈的批评者之一，他在周三晚上说，该法案根本不能保护弱势群体。“问题不在于是否有人会以法案允许的方式死去，而是是否有很多人会以法案不允许的方式死去。”他提到了法案里缺乏对证人的要求和冷却期的相关规定。
国家党议员Shane Reti是一名医生，他称自己是“国会中唯一一个将对新西兰人实施安乐死的人”，他说：“我无法想象安乐死的幽灵，在每一次会诊中都隐约出现……直到最后被提出来实施。”他的同事，Whanganui议员Harete Hipango则身着黑衣，声称这一法案是“杀人法案”。
新西兰医学协会(NZMA)对该法案持反对态度。NZMA代表新西兰约5000至6000名医生，根据医学委员会2017年的一项调查，全国约有1.6万名医生。协会主席Kate Baddock接受采访时说，新西兰医学协会仍然反对安乐死和医生协助自杀。她说：“我们认为这两种做法对个人都是有害的——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如此——它们与医生操作时遵循的道德原则是不一致的。”
她说，尽管立法中有保障措施，但几乎不可能避免可能的胁迫。“那些可能在这样的立法中面临最大风险的人或许得不到保护。”另外，医生们对安乐死的看法也存在分歧。“尽管绝大多数人同意我们的立场，但我们的成员有很多想法。”
与政坛及医学领域纷纷扰扰的争论不同，对于安乐死法案，新西兰的几次民调结果则很一致。2017年的民意调查显示，高达74%的新西兰人都赞同安乐死合法化。2019年7月份的1 News Colmar Brunton民调显示，大约72%的公众支持某种形式的协助死亡。
从24年前首次提起到今天，安乐死法案能走到这一步，不管各方的争论如何激烈，实属难得。未来能否真正实施，就等明年的公投一锤定音。到时候，请大家珍惜发表意见的机会，郑重选择，让公投结果真正反映出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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