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文乐见】选择安稳还是漂泊，二十几岁的你一定要想好了
2019年4月15日 15:33
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杨熹文
早上醒得太早，空气还是薄薄的，新西兰进入冬令时的第一周，顶热的咖啡都熬不过15分钟。我拉来毯子，伴着城市醒来的光线，在沙发上看完韩梅梅的《不失眠旅馆》。
想写字，找不到头绪，从厨房蹭到卧室再蹭回书桌前，就到了和朋友约去喝咖啡的时间。打量着时钟，还不习惯刚刚改变的时差，猛然想到，下周就是到陶朗加的四周年纪念日了。
四年前的那个晚上，现在想来多么悲壮。
在一户紧邻马路的出租房里，终于做了离开奥克兰的决定，把最后一点“我曾在这里生活过的证据”装进了车子里，晃了晃脑袋，把记忆倒了出去。
从热闹的城区开到高速上，穿过村庄，开上山路，车越来越少，那个启程的夜晚多雨多风，空气薄凉，连对面照来的车灯，都是一种温暖。
三个小时后，终于看到陶朗加的地标。跌跌撞撞走入小旅馆，彻夜失眠，拉开窗帘，雨淅淅沥沥的，照片中一向青山绿水的地方，被淋得不像样子。
被这样的夜晚迎接，对未来也不确定了。直到第二天天空放晴，走出去，看到生锈的车门上钻出一株草，忽然觉得，绝望中也会暗藏生机，每个生命都得给自己找出路。
在这里度过了最起伏的生活，工作接连换着，从地上搬到房车上再搬回地上。每天睁开眼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明天自己会在哪里。
还记得在奇异果包装厂工作，守着工厂脸书的通知，所有人会因为“下大雨无法采果停工一天”而欢呼，只有我不开心，因为我只想活下去，我除了浑身的劲儿什么都没有。
还记得在一户人家短租，正要下床关灯，一只奇小无比的老鼠从门缝钻进来，我唤它，它不走，我不敢下床，憋着一泡尿，在强烈的光线里半眯着眼，熬到了清晨。
还记得下班的路上开错了路，经过了一个特别好的街区，那里的人像从另一个世界来，面色那么轻松。那一晚回到家，我在电脑前坐了很久，发誓要拥有那一种生活。
还记得在房车里，十平米空间让我的情绪日益受损，我和男友因为一点小事激烈地争吵，他情绪激动地回击，“我们能不能不吵了，妈！”突然，我们愣住，而所有的不快瞬间消失。
有好长一段时间，生活是喜乐和悲伤的组合。忙碌、焦虑，掺杂着间歇的迷茫，唯独没有失去的就是不断想生活得好一点的决心。这是最好的决心，让人低下头，只顾催着自己的脚步。
有人问：什么时候结婚？
有人问：为什么非要去房车上住？
有人问：怎么不回国做一份安稳的工作呢？
我哪有空担心那么多的事情呀！
再抬头，还是那个季节，却是四年后。大多事情的细节都模糊了，却还记得在一个天空放晴的早晨，一株草的坚韧。我后来不得不卖掉那辆车，收购的人看废铁一样看着它。我摇头，甩不掉有它的记忆。
想起几天前写的一篇文章，讲了在七年漂泊后我选择安稳下来的心路历程。
读者小鹿问：“所以，当年你没有选择留在家乡留在父母身边过安稳的生活，经历了这些年漂泊不定才安稳下来，熹文你有没有后悔当初闯荡世界的决定呢？”
我回答：“如果当初选择了安稳，我想我会用一生渴望漂泊。”
四年后，终于有时间看看四年前就想好好看看的地方了。
它的春天是温柔的，哪里都是万物生长的画面，夏天是率真的，阳光把孩子们的头发晒浅了一个色度，秋天是大气的，要多看高的天空和广阔的海，冬天是慷慨的，邻居们采着院子里的斐济果，分享给那些对他们微笑过的人。
我住在城市的边缘，和热闹浅浅地绝缘。以几天外出一次、三个月认识一个朋友的慢速度，开始了另一场修行。
除去基本社交，只过必要生活。不再活在“什么都想要”的状态中，而是尝试把拥有的雕琢得精致一些。吃饭，读书，写字，运动，靠这些保持身心的平衡。
转眼的四年，如果能用一些词形容漂泊的经历，它是起伏的、高密度的、没有被辜负的。而现在的安稳，是笃定的，是清晰的，是内心富足的。
我看到了世间安稳原来也有差别：
有的安稳，是在漂泊后，主动选择的生活。
有的安稳，是于现实妥协后心有不甘的决定。
这样寻常的一天，同朋友喝了咖啡，走完5km，坐在电脑前，守着文字过完了我的下午。
晚上，拿出腌制了几天的牛肉，炒上一份面条，炸了半盘春卷，抱着我的伏特加去八百米外的朋友家，就当提前庆祝我的四周年纪念日。
路上，看天空繁星，想起那样一段话：
“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当时雨滴密密麻麻，还以为那只是一个平凡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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