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文乐见】奔三的独生子女：你要拼命，为自己更要为父母争一口气
2018年10月10日 19:09
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杨熹文
01
我给老妈发微信，“我要回国待一阵。”
“哦，那也待不上一个月吧？”老妈佯装漫不经心，实则小心翼翼。
“这次待满一个月。”还未订票，一切都可以更改。
“那你是不是还要去别的城市？”小心翼翼变成战战兢兢。
这几年回国次数寥寥，最长的一次也不过是20天，还被见朋友会同学的时间占去大半。我太了解老妈期待的是什么。
“就在家待着，哪也不去。”我打消她的一切顾虑。
搜索机票，并不是特价时段，还好一张经济舱的机票还能担负得起，填写好个人护照信息，再三确认，付款，收到电子机票。
我已经离开家七年，可这过程依旧如此生疏。
02
常年把新西兰当作根据地，并非不怀念家乡，而是因为苦苦奋斗了七年的地方，汇聚了太多坚持，奔三女子最忌半途而废，到头来还是最想为自己争一口气。
当年对缺失活力的生活失了望，又不是擅长在觥筹交错间完成梦想的一类人，二十岁出头，年轻气盛，任性都要任到万里之外的大地上，我甚至不知道新西兰版图的形状，只求快快找到一个远方，做一个潇洒自由的人。
人说出国是得到了天空，失去了大地。没办法，做人总要有牺牲。这些话拿给二十岁出头还说得通，但身为独生女，越来越发觉这种行为的自私，远行不仅仅牺牲的是庇佑自我的大地，还有父母一步一退后的眼泪。
可是怎么办？我还是无法相信上天让我来人间一场，只为做“结婚生子”这个简单的游戏。
03
我老妈天性喜忧爱哭，我从记事起就一副“怕出现什么闪失”的神情，从小测验的99分到学校的春游再到升学考试，什么都能化成一场惊天动地的悲剧想象。
到了我真正开始独立生活，老妈更是拼凑出一个年轻女生所能经历的全部惨象，没工作怕我生活凄惨，有工作怕我筋疲力尽，没男人时害怕我孤独终老，有男人时害怕我受着委屈……我再多的坚强到她那里也是不堪一击的，反正世界都在欺负我，而我这副肉脾气，又甘心把亏吃得稳稳当当。
但每一次机场告别时，老妈又显示出了超乎想象的坚强，我从不回头，她也从不在我面前流泪，我一直想不通，那么容易痛哭流泪的她，从哪处借来了这么坚强的品质？
我从未向老妈透露过生活最为辛苦时的细节，但她似乎也没缺席这些内容，每次回家，她看着我的手，就知道我是拿什么赚了这张机票，短短的指甲，肿胀的手指，粗糙的皮肤……
在国外赚钱并不容易，光是呼吸这件小事都在花费金钱，我无法顾及一本专业大学毕业生的自尊，在国外能重新读书已是奢侈，端咖啡洗碗刷厕所做包装工，这些在供奉我不太靠谱的写字梦想，夜深人静敲着键盘，脑袋里一张张面孔呼啸而过，这是我一路积攒下来的“动力银行”，普通人家的女孩，一旦生出野心便无人可挡，外面世界险恶，而我也有备而来，一个鄙视的眼神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动作，都能惹出我十二分的斗志。
如今能真正写字，想来真是命运在暗中帮助我。但我也真心实意地拼上了全部的蛮劲。曾有个非常优雅的房东阿姨，她非常不理解我恨不得一整天都去打工的心态，她说，“如果是我的女儿，我要心疼的。”她说：“其实不必要太追求物质生活。”
那一刻，眼前突然就竖起一面高墙，我要怎么解释，我少打一份工就无法交下学期的学费，我要怎么解释，我所追求的物质生活，不过是基本的温饱，我要怎么打开我的生活，让人看一看里面的落魄，我在苦苦奋斗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年轻女人站立在这片土地上的资本。
而我要怎么解释，我的妈妈，她一辈子都没住过这样的房子，我的爸爸，他做梦都想要一个这么大的院子，我忍住眼泪，这些旁人轻轻松松拥有的，是我们普通人从未涉足过的世界，我对自己说：
远行的独生子女，你已经没有回头路，远行不是旅行，也不再单单为追逐梦想，你没时间擦去双亲一步一退的眼泪，你需要忍住自己的那份不舍，一路狂奔，你能赢的，只有时间。
而你必须赢。
04
老妈知道我的倔强，她再依赖我也从不干涉我远行的决定，她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等着等着，等着我回家。而我，只是加倍地努力着，我拿到站立在这片土地上的资格，我和一个靠谱的男人在一起，我有了可以安身立业的居所……我遥遥望过的幸福，渐渐来到身边。
世界指望女孩完成生育的任务，我偏偏要让人知道我和男孩一样重要：我要把父母接到身边，我要他们过上物质充裕的生活，我再不忍心看老妈吃烂果攒着钱老爸一天也不敢请假的日子，我要他们看到女儿的作用，我来这一世，不只是为了陪伴，还为了让老爸老妈看到，这个世界更精彩的部分。
谁一直在说着“父母在，不远游”，我只是想修正一下这个概念，世界那么大，总需要去闯荡一下才不遗憾，但如果一定要做远方的儿女，那出去了，就给自己一个信念：拿父母的思念做代价，要闯就闯出个名堂再回家。
05
搬了那么多次“家”，有些住所的模样早已模糊，真正意义上的“家”，只有老爸老妈在的那一个。
我要回家了啊。
闭上眼，像小时候在外玩倦了急迫想回家的心情。
睁开眼，世界依旧很大，打起精神继续闯荡，我要赢过时间，我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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