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文乐见】因为是女人，所以更要有自己的房子
2018年1月17日 19:00
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杨熹文 2012年我告别家乡，一个人到奥克兰闯荡，2017年以前的日子都在租房过 。
算下来这5年一共住了十几个地方，这段最为重要的青春，除了让我做足了浪人，也换来了非常重要的感悟，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因为是女人。
1
女人，有房子才有自由
我来自一个传统的北方城市，所认识的亲戚朋友家中即便有空房也从未出租过，来到奥克兰才第一次见识了庞大的租房市场。那一年好像每个人家中都有房间急切地出租，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狭小的床挨着墙壁，与房东或其他租客共用厨房卫浴，这就是每周支付140纽币的所得。
我尚且纯净的世界第一次受到了干扰，原来不是每个房东都热情善良如家人，太多人性情薄凉，把房客看作一个金钱的符号，希望符号们“少在家，不煮食，淋浴2分钟，接受涨房租”，但偏偏租房的人最穷又最辛苦，恰恰就需要这最基本的自由。
我原本以为自己从家乡跑到远方，理应得到了自由，但人与人之间竟然有这样一份关系，制造了让人更难捱的不自由：
几年中，为避免厨房高峰期养成了怪异的胃口，不准时且待遇粗暴，一顿做好一天的饭，饿了就去用微波炉加热，不然会有人旁敲侧击“小杨，厨房用的太勤了吧”；
几年中，慢吞吞的性格也被迫地迅速起来，洗澡要快，出门要快，不能用电扇，不能用暖气，不然会有人暗示“这个月水电费涨得好多呀”；
这几年，散漫的性格已被替换成重重的危机感，“Amy啊，我们的房租一直收的比别人少哩”，那意味着我本不富裕的生活，要迎来一次剧烈的撼动。
几年中，除去自己遇到的辛酸，也听说了朋友们的故事，“房东一直没有归还我的押金”“房东说家里来亲戚第二天就让我搬走”“我丢了东西但没有人管”……
生命该多不自由，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牵制。
但世界不会因为谁的难过而变得光明，只能自己变得光明，才能把黑暗照亮。
2
女人，有房子才有安全感
刚到新西兰的最初，我的生命还没经历过漂泊，因此对它热爱，我年轻，敢于任性，觉得受了忍不了的委屈便换一个处，就这样靠换房子认识了半个城市的地貌，但也第一次体会到了无依无靠的滋味，身体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心都是不安的。
无论搬到哪里去住，每周140纽币的房租还是更多，都不够用来买给自己安全感，我害怕隔壁男生的突然闯入，我害怕房东涨房租， 我害怕下班回家时看到屋子里的东西不翼而飞，我害怕房东因为什么原因让我离开，我害怕不可以带朋友来住处一起共享午餐……我害怕的东西太多，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把一辈子的积蓄用去换一个房子，那不是一个房子，那是巨大的安全感。
那几年总是有人问我，“怎么不找个男朋友？”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房子的梦想。无论它多么小，多么旧，多么令人嫌弃，只要是我的就好。我可以亲自布置屋子，可以把我喜欢的东西搬回家，可以租出去，可以独自住，可以在厨房里花式烹饪，可以邀我的朋友来聚餐，喝了酒还可以住下来……
换了那么多住处，最后我的大旅行箱就放在墙角，索性不打开，随时准备着离开。半夜醒来，忽然糊涂，“这是在哪里”，而后默默流泪，这城市再好，也没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有家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3
女人，有房子才有底气
以前在外地读大学，每个学期末回家，妈开门，“回来啦？”在新西兰待了几年后，每一次回家，妈说，“来啦？”
我曾以为的领地，从此也只好意思暂住了。
在父母面前，所有的索取都带着潜在代价，在伴侣面前则更不必说。一朋友曾经咬牙切齿地叮嘱我“你一定要有自己的房子！”那是她和男友吵架后得出的结论，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大街上游荡，才知道什么如胶似漆的过去都帮不上忙。当所有的感情从浓烈走向灭亡，能挽回尊严的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起码可以把肆无忌惮的悲伤留在那里，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爱过人才会懂得，天底下没有人会一生可靠，很多东西可以共享，但独立的标志必须自己去争取。还记得在那个被男房客“调戏”“讽刺”的屋檐下，一个贫穷却倔强的我，心里便种下一粒种子，总有一天，我会先于你立足于这片土地。有房子的女人，别人不敢随便欺负你，它在那里，本身就是坚强的象征。它提醒你，你不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有理由活得有底气有尊严。
4
女人，有房子才敢闯事业
我在奥克兰最后的出租屋，在最陈旧的街区，那里负责滋生城市黑暗的内容， 好在我们的隔壁住着警察，不会担心太复杂的事情发生，然而有一天她慌张敲门——“怎么了？”“家里被盗了！”“丢了什么？”“警服被人偷走了……”
没房的生活本来就很压抑，住在这样危险的街区，更是担惊受怕。几个月下来，身体和精神都受损害，赚钱找不到斗志，更别提读书写字了，每一点窗外的声音，都让我警觉地抬头，半幅笔下的文章都闻得到恐惧的信息。
后来我和男朋友搬到了陶朗加，这真是个不错的城市，但遗憾没有在房价上涨前拥有购房的能力，后来只能在房租上涨的浪潮中搬到了房车上。住在房车上是我此生最妙的体验，然而对我的事业却是某种程度的打扰。十几平米的空间，生活是拥挤的，写作更不必说，后来听人讲“空间对人的写作大有影响”，觉得太有道理，在一个动荡而狭小的空间里，思维和视野受限，灵魂里有不安，迫切想安逸，还怎么有心思去乘风破浪？
中国人的文化中，安居乐业是大智慧。一个人如果没能建立稳定的居所，便很难安心为事业拼搏。我现在的书房，不过是家中车库改造，旧木板搭建书桌，二手架子拼成书架，但就是这一方天地，供养了我的书籍和灵感。我可以踏实地写，自由地想，而不必担忧随时可能失去脚下的土地，我敢于去外面的世界挑战，因为知道，即便跌倒了，也会有这一个地方，它永远欢迎我。
5
女人，有房子才有动力
我不仅有房子，我还有房贷。我的房贷，就是我的动力。
在巨大的房贷面前，有人问，为什么不回到家乡？在我喜欢的地方奋斗出一个家，对于我自己五年的流浪，是个交代，对于我的父母，也是一笔重要的财富。想起那年在文章中写“要买房子，让爸妈可以尽情种菜”，今年爸妈来小住的时候已经可以伺弄菜园。我还在负债中，但我欣慰自己实现了自己的承诺。我知道在家乡，爸妈永远留一个家给我，女儿在南半球，也想给他们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每两周交一次的房贷，提醒我还需要努力，同时也是告诫，不要因为一个房子而觉得到了人生的巅峰，未来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奋斗， 房子只是生活的根基，我还有需要生长的枝叶。生而为女，须加倍奋斗，这是内心的信仰，未曾动摇。
我的闺蜜小千，是有两套房子的小富婆，完全可以靠房租生活，但她偏偏认真上班还甘愿加班，问她为啥想不开，答“因为没有了住房的压力，便可以心无旁骛地为喜欢的事业努力。”
这句话，也是5年租房生涯带给我的，最大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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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中文先驱专栏作家 杨熹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