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叶韬

最近不知道为啥，首个在喜马拉雅山完成翼装飞行的中国人于音突然又火了。这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东北女孩从世界500强公司裸辞，放弃高薪工作和安稳生活，去追逐翼装飞行的梦想。要知道，即便是在极限运动中，翼装飞行也是最危险的那一种。

不免有人会这么说：小姑娘，你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值得吗？万一出事对得起父母吗？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做个贤妻良母不好吗？

安安稳稳的活着，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追求。然而世界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总有一些人在追求不一样的东西，理想，信念，甚至只是生命中一点点的火花。这些人可能得不到大多数人的理解，他们的人生用常规标准来衡量甚至显得有点荒唐，然而我们同时却很难否认，这样的人生往往更容易活出精彩！

于音是这样，今天这篇文章的主人公，新西兰社会活动家Penny Bright也是这样——哪怕她现在正在奥克兰医院的病床上奄奄一息，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命就会终结。

也许是想为她与众不同的人生添一笔注脚，Penny Bright被紧急送医后医生预测她只有1~6天的生命。而第6天，也就是医生预测她能活着的最后一天，是本周三9月5日，这一天刚好是Penny的64岁生日！

然而，Penny Bright什么时候服从过权威？

她还活着！至少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此刻，她已经是64岁零一天了！

“要战斗到最后一秒！”

“耶……我还活着！”

在医生预测她能活着的最后一天到来的那刻，Penny Bright在病床上欢呼自己又一次战胜了权威。插着鼻管的Penny很苍白，坦白说那声“耶”也有点有气无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看上去总让人觉得充满斗志，虚弱的声音发自于一颗狮子的心！

“David Bloody Fisher（该死的David Fisher）”，Penny在病床上给英文先驱报记者David Fisher打电话，用的还是习惯的称呼，“我躺在病床上，据说快死了，但好像还没死成。我的小咒语已经从‘我想要活着’（ I want to live）变成‘我将会活着’了（I am going to live）。我还有那么多麻烦要制造，理论上来说我永远不应该死！“

在病床上做最后抗争的Penny

Penny Bright是在上周五，也就是8月31日被紧急送医的。她患有末期卵巢癌，已经到了无法手术的程度。然而这次威胁生命的却是严重的糖尿病，医生告诉Penny恐怕她再也无法离开医院了，极可能只剩1~6天的生命。换句话说，医生认为Penny Bright随时会离世！

然而Penny Bright不是普通人，她可是Penny·Her Warship·Bright。Her Warship是她自创的封号，模板是Her Majesty这样的王室称呼，或许可以意译为“战舰女爵”，总之是突出永远战斗的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战斗精神的作用，Penny顺利挺过了医生口中生命的最后一天，而且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如今地上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我哪里都不去！我要战斗到最后一秒！”

你以为Penny的战斗精神仅此而已吗？你也太小看她了！

就在9月4日，是的，她“被预测能活着的第五天”，Penny Bright向奥克兰市议会提出申请，要求公布这么多年和她打官司一共花了多少钱。申请是加急的，理由是“我没有多少时间活了，任何时候都可能会死”！

为迎接看起来无法避免的死亡，Penny Bright甚至已经写好遗嘱，安排好墓志铭上的文字：“就写She gave it arseholes好了”。（呃，这个很难翻译，要不就是“她，谁都不鸟”？）

现在看起来Penny还要占着奥克兰医院的床位一段日子，“反正我都习惯占别人地方了”。要知道，为了抗议Penny曾经在奥克兰市中心的Aotea Square睡了一个月。

战斗的一生！

大部分人知道Penny Bright都是因为她和奥克兰市议会那场长达11年的官司。然而，作为一个社会活动家，Penny的能量绝不止此。

Penny曾竞选过奥克兰市长

Penny Bright的本职工作是电焊，但她18岁就开始参加社会活动。Penny对政治的热情起源于上世纪70年代的反种族隔离。她曾经参选过奥克兰市长，参选过国会议员，还牵头抗议过水公司的垄断行为。她是新西兰著名的反腐败、反官僚活动家，第一天开始就反对超级奥克兰市。她曾无数次被保安从市议会拖走，被逮捕的记录超过40次。就在今年早些时候她还为让奥克兰市中心一颗古树免于被砍而静坐五天。她藐视权力，质疑权威，是市议会、警察、司法的“一生之敌”——她才是那个“天生反对政府的人”！如果有一天开追思会，“战斗的一生”也许是对Penny人生最好的形容！

1990年Penny Bright购入了奥克兰Kingsland的一幢物业，价格144,500纽币。2007年开始，她以“市议会开支不透明”为由拒绝缴纳地税，称直到市议会完全公开所有支出才会补上税金。Penny最不满的是市议会在私人承包商上的花费不合理，而且从来没有向社会公布详细资料。

自此奥克兰市议会和Penny多次对簿公堂，为此花费超过10万纽币律师费。最终在2016年1月，奥克兰法院判决Penny Bright败诉，需向市议会缴纳34182.56纽币的地税和罚金，以及法律费用13249.20纽币。Penny Bright不服判决，2016年7月高等法院驳回了她的上诉，要求她再次支付7000的纽币法律费用。

2018年1月奥克兰市议会向法院提出申请，要求拍卖Penny Bright的住房。同年4月，市议会委托Barfoot＆Thompson将其住房挂牌，但最终这一估值超过140万纽币的房屋并没有上市。Penny在最后时刻和市议会达成和解，延期支付地税，中止了强制拍卖程序。

而就在同一时刻Penny Bright宣布罹患末期卵巢癌，无法手术，也没有治愈可能，Penny认为这是“多年来和市议会抗争带来的巨大压力的结果”。不知道是重病消磨了Penny的斗志，还是市议会面对绝症患者无法继续苦苦相逼，总之这场奥克兰著名的公案就这样结束了！

这么做值得吗？

因为市议会缺乏透明度就拒绝支付地税，Penny这么做正确吗？

因为长期抗争的压力导致最终罹患绝症，Penny这么做值得吗？

这真是两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在Penny被紧急送医后，潮水般的评论涌入了她的Facebook网页，绝大部分是祝福。人们被她的勇敢、执着而感动，佩服她的无畏精神和永不停歇的斗志。

但也有人指出，Penny患癌很可能是因为长期的压力，而他们虽然赞赏Penny的精神，但不同意她拒绝支付地税背后的逻辑。在他们看来，拒绝支付的地税以及市议会的法律费用说到底都是由奥克兰市民承担，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不公平的！

从纯粹的游戏规则来说，对市议会缺乏透明度不满的Penny应该先把地税付了，然后去各级部门投诉，或者去法院起诉，这也许是最符合大众期待的做法，也是很多普通人的做法，或者说，是正常思维的产物。

然而，如果Penny真这么做了，也许她和许许多多用常规方式挑战权威的人一样，早就泯然众人了。她和市议会的官司还能这么旷日持久打下来吗？市议会的透明度问题还会这么受关注吗？官僚们还需要为了自证清白，尽可能详细公布所有支出的明细吗？

“上帝保佑你，在你走向光明的旅途上”，有人这样祝福Penny。

得知Penny的情况后，前奥克兰市长，曾下令把Penny赶出市议会的John Banks表示了发自肺腑的尊重，说Penny是那个“让我们时刻警醒的人”。

你觉得看了这些话后，Penny会认为自己人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